第62章 “金屋藏娇”-《朕佛系养儿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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斑驳的小杏仁啪一声掉在地上, 尉迟佑耆震惊的凝视着嘻嘻傻笑的傻儿仆役。
第一个仆役眼看着尉迟佑耆神情有异,吓得不敢多说话,哆哆嗦嗦的跪在一边。
傻儿仆役一直在傻笑, 好像穷开心一般,也不知害怕畏惧, 毫无芥蒂的打量着尉迟佑耆, 他的面容俊美, 乍一看却让人觉得可怖, 上面大大小小都是伤疤,基本都是新伤,还没有脱去疤痕。
尉迟佑耆的喉咙干涩的滚动, 喃喃的说:“是……是你……”
第一个仆役没有听清楚,连忙说:“尉迟将军,您、您说甚么?”
尉迟佑耆这才缓过神来, 收敛了神情,眯了眯眼目, 再次仔细打量那个傻儿仆役。不到二十岁的年纪, 十足年轻, 身量并不算太高大,也不算是高壮的类型, 匀称而高挑, 面容俊美端正,却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疤, 唇角咧着毫无芥蒂的笑容,甚至是傻笑, 一直嘿嘿嘻嘻的傻笑着。
分明……是周主宇文邕的脸!
尉迟佑耆亲耳听到周主宇文邕死于乱兵之下的军报, 绝对不可能有假, 他们日前入驻晋阳,如果人主还活着,也一定会站出来,但一直都没有见到宇文邕,尉迟佑耆已经慢慢消化了人主驾崩的消息。
然而就在此时,尉迟佑耆竟然亲眼看到了宇文邕……
亲眼看到!
尉迟佑耆神情凌厉,突然一步踏前,出手如电,一把抓住傻儿仆役的手臂,将他的粗衣袖摆猛地撸上去。
旁边那仆役吓得差点大叫,还以为他们惹怒了尉迟将军,尉迟将军想要打人。
哪知道下一刻,尉迟将军满脸狠戾,却是将傻儿仆役的袖口推上去,暗淡的月光下,傻儿仆役的左臂上,赫然有一颗红痣。
尉迟佑耆看到那颗红痣,整个人再次被雷劈了一般,伫立在原地,仿佛一尊石雕,睁大了眼目,满脸的不可置信,呆若木鸡,喃喃的又说:“是……是真的……真的……”
尉迟佑耆和宇文邕是发小,因此尉迟佑耆很熟悉宇文邕,他知道宇文邕身上的一些“小细节”,例如周主宇文邕的左臂上,有一颗不小的红痣,很扎眼,但是因着周主的袖袍宽大,也不会露出手臂,因此几乎没人知道这个“秘密”。
尉迟佑耆盯着那颗红痣,双手颤抖起来,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甚么心情,无论是容貌,还是伤疤,亦或者是这颗红痣,都和宇文邕吻合重叠。
眼前的人……
眼前的傻儿仆役……
正是周主宇文邕!
而此时此刻的宇文邕,从深潭跌落,竟然变成了一个傻子痴儿,还沦落到拿着扫帚扫地的地步。
宇文邕好像失忆了一样,也不识得尉迟佑耆,只是对着他嘿嘿傻笑,一脸探究。
尉迟佑耆脑海中有太多的疑问,不是说周主宇文邕已经在乱兵之中驾崩了么?为何宇文邕突然出现在这里?而且还变成了这副模样?
尉迟佑耆试探的说:“这仆役是甚么人,脸上为何有如此多的伤疤?”
第一个仆役不敢欺瞒,立刻回话说:“回尉迟将军,这仆役是个傻儿,前些日子捡回来的,因着咱们潼关军为了迎接镇军将军,军中的仆役人手不足,所以便让他冲了人手,至于这傻儿的脸……捡来之时便奄奄一息的,恐怕是遭了马贼也说不定,因着他脸色面目可憎,所以白日里都不叫他出来打扫,只是晚间才让他出来充充人手。”
捡来的,不知是谁……
一条条,一件件都和宇文邕极其的吻合。
尉迟佑耆心底里有一个蠢蠢欲动的猜测,不,已经不是猜测,而是笃定,眼前这个人,就是周主宇文邕!
尉迟佑耆见到宇文邕,心底里仿佛滚油一样翻腾着,但很快又有些透心凉,如今北面天下的局面已经稳定,无论是黄河以东还是黄河以西,全都尽在镇军将军杨兼的掌握之中,将领归顺,百姓爱戴,可以说宇文邕的驾崩乃是顺应天意,如果宇文邕突然活了过来。
不管周主宇文邕是痴傻了,还是残废了,天下的局面必然又会混乱起来,无论宇文邕想还是不想,都会有很多人用他的身份做文章。
到那时候……
尉迟佑耆突然握紧了双手,他有些不敢想象。
“将……将军?”
仆役还跪在地上,眼看着尉迟佑耆神情变化莫测,心底里没地儿,鼓足勇气,终于开口询问。
尉迟佑耆猛地回过神来,又看了两眼那个傻儿仆役,这才说:“没事了,你们……退下罢。”
“是。”仆役如蒙大赦,赶紧拉着傻儿仆役离开,离开的时候还在低声说:“都是你,差点冲撞了尉迟将军,差点被你害死了!还不快走……”
尉迟佑耆站在原地,那两个仆役渐行渐远,很快不见了踪影,应该是回到仆役的营帐去了,四下里只剩尉迟佑耆一个人,孤零零的站在昏暗的月色之中。
尉迟佑耆把目光收回来,落在地上的杏仁之上,慢慢蹲下去,单膝跪地,将斑驳的小杏仁捡起来,仔细的在掌心中擦干净,低声说:“我该……如何……”
杨兼抱着人体工学抱枕小包子杨广歇息了,睡得正香,感觉有人在外面走动,声音还挺大,脚步声“踏踏……踏、踏踏……”断断续续,把杨兼都给吵醒了,更别说是一向睡得很浅的小包子杨广。
杨广蹙了蹙小眉头,冷声说:“谁在外面?”
那徘徊的跫音突然顿住了,好像惊弓之鸟,立刻散开,便听不到声音了……
尉迟佑耆心中犹豫,他到底应不应该告诉杨兼这个秘密——人主宇文邕还活着!
宇文邕还活着,阴差阳错的就在军营之中。
如果告诉了杨兼,尉迟佑耆也想不清楚,杨兼会怎么做。如今北面的天下局面稳定,根本不需要宇文邕的出现,现在的宇文邕就是一个多余的人,一旦告诉杨兼,说不定宇文邕便会被处理掉。
但是……尉迟佑耆攥了攥掌心,但是宇文邕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儿,完全不可能给任何人造成威胁,如果让人知道宇文邕还活着,岂不是害他白白丢掉了性命?
尉迟佑耆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,但是这一次他犹豫了,眼看着两个仆役离开之后,他便慢慢的踱步,回过神之时抬头一看,自己竟然站在杨兼的营帐门口。
难道自己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杨兼……
对,应该告诉世子,如果不告诉世子,万一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宇文邕,不管宇文邕愿不愿意,说不定都会遭到胁迫,到那时候不只是坏了杨兼的事儿,天下都可能陷入混乱之中,尉迟佑耆便成了罪人!
然……
尉迟佑耆又开始左右摇摆,他真的不忍心看到宇文邕赴死,本以为宇文邕孤已经驾崩,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,如今让他接受第二次……宇文邕还是第一个对尉迟佑耆有知遇之恩的人,尉迟佑耆实在做不到。
“到底……到底该怎么办……”
“我到底该如何……”
尉迟佑耆跫音踉跄又逡巡,在杨兼的营帐外面踱步了好几圈,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矛盾之中,就在此时,突听营帐里面传来小世子的嗓音,尉迟佑耆一阵心悸,下意识便跑开,躲藏了起来。
尉迟佑耆大步冲进了自己的营帐,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,吐息仍然急促紊乱,尉迟佑耆的心窍跳得飞快,一颗心脏几乎脱出腔子。
不该逃跑的,就一口气把话说清楚,尉迟佑耆这么想着,神情凌冽起来,突然又冲出营帐。
然而整个人真正出了营帐,才发现自己的腿太过沉重,冬日的夜风寒冷刺骨,好像把他的双腿冻冰了一样,一步也走不了。
尉迟佑耆双手捂住自己的脸,站在营帐外面吹着夜风,站了良久良久,慢慢迈开脚步,不过并非是朝着杨兼的营帐而去,而是冲着那两个仆役离开的方向而去。
尉迟佑耆很快找到了仆役们的营帐,那些仆役没有自己的屋舍,很多人住在一起,时辰已经晚了,但是营帐里还有声音,传来哈哈的笑声。
“傻子!!”
“对,他就是个傻子!让他吃屎都可以!”
“就是这个傻子,刚才扫地都不会,竟然冲撞了尉迟将军,我差点子被连累,打他!”
“反正他脸上那么多伤疤,丑陋不堪,多一条也不多!”
“哈哈!被打了还在笑,是不是犯贱?”
尉迟佑耆听到里面的动静,眼睛一眯,“哗啦!”一声,直接掀开帐帘子走了进去。
营帐中有很多仆役,之前见到的仆役指挥着众人,好像一个头领一般,其余五六个仆役围绕着宇文邕,宇文邕双手抱头蹲在地上,被仆役们殴打着,眼皮已经青了,嘴角却还扯着嘿嘿的笑容。
尉迟佑耆的心脏一紧,仿佛被人狠狠扼住了一般,宇文邕生来便是皇子,一直养尊处优,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,高高在上的人主,突然变成了一个蹲在地上,任人辱骂欺凌的傻儿,而他本人竟然毫不反抗,尉迟佑耆的怒火登时冲撞上来,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。
“甚么人!?尉……尉迟将军!?”
仆役们突然看到有人闯进来,本来还想喝骂一声,哪知道仔细一看,竟然是尉迟佑耆。
尉迟佑耆可是蜀国公的儿子,也就是在贵胄眼中,才觉得尉迟佑耆是个小野种,仆役们见到尉迟佑耆都害怕的不行,当即一个个面无人色。
尉迟佑耆盯着宇文邕被打破的嘴角,打青的眼皮,冷着脸色,大步走过去,“咚!!”一声,直接将带头的仆役踹翻在地,冷喝说:“滚开!”
那些仆役吓得屁滚尿流,根本不敢反抗,连忙爬着滚到一边,跪在地上瑟瑟发抖。
宇文邕蹲在地上,还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动作,奇怪的抬头去看尉迟佑耆,似乎不认识尉迟佑耆,咧开被打裂的唇角,嘿嘿傻笑了一声。
嘿嘿的傻笑,伴随着刺目的鲜血,尉迟佑耆的心脏又被狠狠捏住了,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心疼,还是愤怒,一把拽起地上的宇文邕,动作可以说的上是粗暴,冷声说:“跟我来!”
宇文邕嘿嘿又傻笑了一声,一路傻笑着,被拽了出去,留下仆役们面面相觑,不知所措。
尉迟佑耆一时头热,便将宇文邕带了出来,等一出营帐,吹了冷风,尉迟佑耆突然又有些后悔,自己到底在干甚么,之后又要怎么办?
尉迟佑耆握着宇文邕的手有些发抖,最后还是默默的将宇文邕带到了自己的营帐中,让他进去,宇文邕很是顺从,嘿嘿傻笑着走进去,似乎觉得尉迟佑耆的营帐比仆役的奢华,这边抹抹,那面碰碰,看甚么都好奇。
微弱昏黄的火光之下,尉迟佑耆凝视着宇文邕,艰涩的开口说:“你……用膳了么?”
宇文邕双颊凹陷,整个人瘦了好几圈。
宇文邕奇怪的看着尉迟佑耆,似乎连这个也听不懂,但是他的肚子发出“咕噜——”的响声。
尉迟佑耆说:“坐在这里等着,我去给你找点吃食。”
“嘿嘿!嘿嘿!”宇文邕还是听不懂,不过并没有乱跑,还是这边摸摸,那面碰碰,尉迟佑耆不敢离开太长时间,立刻跑出去,大步冲向潼关营地的膳房,拿了一些可以入口的吃食,又快速往回跑。
尉迟佑耆怀里揣着纸包的吃食,突然看到了药房营帐,脚步突然顿了下来,脑海中闪过宇文邕脸上的淤青和血口,他脸上的伤痕肯定没有医治,以至于留下来那么多疤痕,而刚刚被仆役殴打,又青了好多,还破了皮。
尉迟佑耆犹豫了一下,很快绕路走进药房营帐,这个时辰营帐里已经没有人,黑漆漆的一片。
尉迟佑耆大步走过去,抹黑拉开小抽屉,想要找一些跌打的外伤药,他拉开第一个小抽屉,里面琳琅满目都是药瓶,贴着签子,好像都不是自己要找的伤药,于是顺着拉开第二个小抽屉。
“嗬!”
尉迟佑耆的手刚搭上“小抽屉”,登时抽了一口冷气,只觉得手下的触感根本不是木质的抽屉,反而有些软,好像人皮一样……
定眼一看,怪不得是人皮的触感,抽屉上分明搭着一只手,刚才尉迟佑耆太匆忙,加之光线太暗,根本没有注意,药房里竟然有一个人!
是徐敏齐!
徐敏齐的手搭在抽屉上,竟然歪在旁边……睡着了!
尉迟佑耆摸了一下徐敏齐,自己吓一跳,徐敏齐也吓了一跳,从地上蹦起来,结巴的大喊着:“鬼鬼鬼、鬼啊!”
尉迟佑耆怕他吵醒了旁人,连声说:“徐医官,是我,是我,尉迟。”
徐敏齐这才看清楚,挠着后脑勺,尴尬的说:“原原……原来是尉迟——迟将军……唉,我我我我……我又——又睡在药房里了……”
原来徐敏齐来到潼关之后,很好奇潼关的药房,便过来看看,一看之下异常愤怒,潼关的军医全都是二把刀,药材的签子全都贴错了,这要是给士兵们乱吃了药,岂不是酿成大祸?
于是老实人徐敏齐便开始做白工,也不需要工钱,一样一样给药材重新分类,重新贴上标签,如此一来忙到了深夜,竟然就趴在药房睡着了。
尉迟佑耆没想到药房有人,被徐敏齐抓了一个正着,徐敏齐不疑有他,说:“尉迟将——将将军,可是哪里受受受……受伤了?下臣帮……帮将军医看医看?”
尉迟佑耆平日里便不擅长说谎,脸色有些僵硬慌张的摇头说:“没、没甚么……”
他本想要敷衍过去,但是仔细一想,标签都贴错了,自己如果找到了伤药也是错的,岂不是害了宇文邕?
只好硬着头皮说:“我……佑耆有些陈年的伤口,想要……想要一点伤药。”
“这……这这这好办!”徐敏齐不疑有他,立刻打开抽屉,开始翻找,果然那些贴着伤药标签的,都不是真的伤药,徐敏齐给他找出了一个瓶子,把上面的标签撕下来,说:“就……就是这个了,不知——知将军的伤……具体……具体怎么样,要不要下臣帮、帮帮帮将军看一看?”
“不、不用了。”尉迟佑耆打了一个磕巴,说:“我自己涂伤药便可,不劳烦徐医官了,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徐敏齐点点头,还傻笑着朝尉迟佑耆摇手,尉迟佑耆拿了伤药,怀里揣着吃食,快速离开药房。
他前脚走,后脚刘桃枝便来了,正好与尉迟佑耆打了一个照面,因着尉迟佑耆走出来的匆忙,“嘭!”一声,二人还撞了一个正着,尉迟佑耆怀里包着纸的蒸饼脱落出来,掉在了地上,幸而包着纸,没有摔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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